风裹挟着碎冰碴子,如无数把细小的刀刃,在林棣臻脸上刻下细密的血痕。
七尺厚的雪沫子被风卷成螺旋时,林棣臻把整张脸埋进他的狼裘里,依然能听见冰粒子击打铁面的脆响。
他伸手拂过护额,指腹触到结了薄冰的眉梢,
他忽然想起两年前离开京城那日,四皇子登基时金銮殿上的鎏金铜鹤,正往香炉里吐着袅袅龙涎香。
此刻掌心的储物袋已被他磨得发亮,麂皮纹路里嵌着冰粒,像极了母亲鬓角未褪的霜色————那个为了他在刀下闭目的女子,临终前眼角滑落的泪,冻成冰晶时是否也这般棱角分明?
冰原的残酷在于它的公平。
这里没有洞天福地,没有天材地宝,灵气比北境、大魏王朝还要稀薄,所以连最卑微的冰苔都要生长一百年才能覆盖铜钱大的地面。
林棣臻在骷髅戒指旁边的手指上的伤痕快要溃烂流脓了,练气二层的护体灵气才被迫调动了起来,却如同风中残烛,每次运转周天都会消耗许多。
白蹄乌是在第十七个月的极夜中死去的。
这匹跟着他南征北战又走过这万里冰原的千里马,蹄子陷进冰裂缝时,眼里还凝着未化的冰晶。
林棣臻用灵气细针挑开马具时,听见自已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响,像极了朝堂上那些被炼化成血珠的官员濒死前的呜咽。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将马尸推入冰缝的瞬间,忽然想起血珠术发动时的腥甜气息,此刻却只闻到冰原深处透出的腐朽味,混着自已身上许久未洗的汗臭。
“第七十二道冰裂谷。”
他用刀尖在冰壁上刻下记号,他又用观星术辨位。
几颗星星在夜空中明灭不定,
冰层下传来令人牙酸的挤压声。
林棣臻刚要后撤,整块冰面突然如琉璃盏般碎裂。
他本能地抓住冰棱,却听见左肩传来清晰的骨裂声——这是本月第二次脱臼了。
他挂在耳朵旁的墨玉耳钉突然发烫,三根灵气细针自动射向虚空,将扑面而来的冰锥击成齑粉。
"
臻儿……"
风里飘来母亲的呼唤,他狠狠咬破舌尖。
这些都是幻觉,极寒会让人看见心底最深的执念。
右腿传来钻心剧痛,不知何时冻伤的胫骨在摔倒时裂开了。
他抓起雪块塞进嘴里,混着血水吞下,权当是润喉。
…………
这场冰原寻修仙界最艰难的是心理防线的崩塌。
在连续十四天看不见太阳的极夜里,他开始看见幻象:
九皇子阴鸷的笑眼在冰雾中时隐时现,十皇子的鎏金大斧头从冰层下砍出,还有和坤那身永远笔挺的朝服,在暴风雪中化作黑色的巨鸟,振翅时掀起遮天蔽日的雪尘。
每当这时,他就咬破舌尖,让血腥味盖过记忆里的龙涎香,然后摸出储物袋里的墨玉耳钉,用灵气细针在冰面上刻下母亲的名字————
王谨姝,三个字被风雪磨去又刻下,最终在冰层里冻成三道深痕,像三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那个魔修到底是怎么通过这无边的死寂的。
当风暴停歇时,连自已血液流动的声音都震耳欲聋。
林棣臻开始对着冰壁说话,起初是背诵兵书,后来变成和幻觉中的将领们讨论阵法,最后只剩下重复无意间在稚童那里听到过的童谣。
他的声带在零下五十度变得沙哑,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血沫。
某日正午时分,极光突然撕开天幕。
林棣臻怔怔望着绿紫色的光带,想起班师回朝那日抱着母亲在京郊的晚霞。
…………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难熬,
林棣臻往铜炉里添了把地衣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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