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戴佳氏怀抱胤佑,神色惶然地搬进永和宫东配殿。董佳佳早有筹谋,事先便与格兰珠坦诚相商,往后同在一宫栖身,若无意外,便是朝夕相对的半生,唯有和睦相处,方能相安无事。
待戴佳氏母子安置停当,便匆匆赶来前殿请安。董佳佳如往常般不动声色地观察试探,好在此前已暗中留意戴佳氏多时,深知其本性不坏。况且经胤佑腿疾一事重创,想来棱角也被磋磨平整。即便如此,董佳佳仍觉有必要适时敲打,以明位分尊卑。
董佳佳目光如炬,直视着神色忐忑的戴佳氏,语气不疾不徐:“戴佳氏,既蒙皇上恩典,将你母子迁居永和宫,往后你与胤佑阿哥便是我永和宫的人。只是我最恨表里不一、见风使舵之辈,你最好不要妄图试探我的手段,想来你是不想清楚我是如何稳坐这一宫主位。还有,日后胤佑阿哥便留在前殿,由我亲自教养。”
戴佳氏闻言,心猛地一沉,想到又要与亲生骨肉分离,满心抗拒,刚要开口争辩。不料董佳佳仿若能洞穿她的心思,话音未落便先发制人,截断了她未说出口的话。
董佳佳面色陡然一沉,语气染上几分冷硬:“戴佳氏,主位抚养阿哥乃太皇太后与皇上钦定之事,你该清楚,抗旨不遵的后果,可不是你能承受的。但我既应下此事,自会尽心教养阿哥。你若得空,每日前来请安,我亦不会阻拦;想与阿哥亲近,只要守着规矩,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底是生母,见见面不算逾矩。话已至此,你可听明白了?”
董佳佳搬出违抗圣旨的重话,字字如刀剜心,戴佳氏哪里还敢辩驳半句。回忆起在钟粹宫时,唯有荣妃首肯,她才能隔些日子见阿哥一面,每次相见都不敢过分亲昵。唯有胤佑患病时,她才能稍作亲近,可那样的亲近,却让她心如油煎,看着孩子受苦,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可如今董佳佳竟允她每日探望,还默许母子亲近,这般宽厚反倒令她喜出望外。她慌忙伏地叩首,声音带着哽咽:“谢娘娘开恩!婢妾记下了!”
见戴佳氏还算识趣,董佳佳也不再刻意刁难:“你们初来乍到,阿哥一时难以适应新环境。待他来请安时与我熟络些,再抱至前殿抚养。”只是念及人心险恶,话锋陡然一冷,她意味深长地瞥了对方一眼,“莫要耍什么心眼,拖延此事,让我失望。”
戴佳氏心中暗喜,见董佳佳思虑周全,对胤佑也颇为上心,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听到最后那句警告,她不敢有丝毫怠慢,既已入了永和宫,自然不敢触怒主位。她连忙跪地叩谢:“多谢娘娘体恤,婢妾与阿哥铭感五内!”
董佳佳见状轻轻颔首,自觉恩威并施已拿捏妥当,随手赏了几匹绸缎,便示意戴佳氏退下。起初,她本打算效仿抚养四格格的方式,让胤佑留在戴佳氏处,只需每日前来请安以培养亲厚。
可转念一想,三岁稚子正是塑造情感纽带的关键时期,况且胤佑是自己亲自向康熙请旨求来的养子,康熙偶尔还会驾临永和宫,若不尽心照料,难免招致康熙的不满。权衡再三,她还是决定将胤佑带至前殿亲自教养。
自此,戴佳氏母子正式在永和宫安身。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六月十八。当夜,承乾宫内忽然传来皇贵妃发动的消息。因永和宫距承乾宫较近,董佳佳匆忙整理衣妆,便匆匆赶去。
承乾宫内烛影摇曳,除了身怀六甲的钮祜禄贵妃三人外,董佳佳等各宫主位亦相继抵达。众人皆深谙宫廷规矩,未敢擅自干预皇贵妃分娩之事,只端坐在雕花椅上,静观事态发展。
但见殿内人影穿梭,宫人们神色急切却步态沉稳,进退有度。这份井然有序令众人高悬的心渐渐落定。此前,众人在赶来途中还暗自担忧,毕竟佟佳福晋入宫不过数日,恰逢皇贵妃骤然发动,恐其对宫中诸事尚未熟稔,难应突发之局。
而此刻抬眼望去,佟佳福晋在勒嬷嬷的襄助下,将一应生产事宜调度得有条不紊,众人紧绷的神经才稍得松弛。
她们本就忌惮贸然介入,唯恐佟佳福晋处置失当,届时自己若被迫插手,反而要为皇贵妃生产之事担责,倘若稍有差池,少不了受罚惩戒,如今这般安稳,倒也省却诸多顾虑。
产房内传来皇贵妃撕裂般的哭喊,殿外侍立的众人屏息凝神,眼底皆翻涌着难以捉摸的暗潮。皇贵妃这胎尚不足月,在这紧要关头早产,若母子有失,以其对此胎子如此重视的举动,只怕当场便要疯魔。
然而蹊跷之处在于,众人此前并未从任何暗线处听闻有人谋划此事的风声。可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又由不得人不生疑。钮祜禄贵妃与赫舍里一族向来与皇贵妃势同水火,自然而然成了众人心中最大的嫌疑对象。
在这死寂般的氛围中,众人各怀心思,满心疑虑地等待着,每一刻都仿佛被无限拉长,不知这场风波最终将如何收场。
次日寅时三刻,天仍是昏暗一片,康熙忽然驾临承乾宫。殿内众人刚泛起的困意瞬间消散,慌忙起身行礼。康熙并未理会众人,径直走向主位坐下。听到产房传来隐隐约约的叫喊声,他眉头紧皱,命身后随行的两位太医即刻入产房为皇贵妃诊治。
众人未得皇上示意起身,只得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心中满是震惊。她们原以为宿在乾清宫的皇上,即便皇贵妃夜间临产,按规矩也应顾及早朝不会入宫探视。
可皇上不仅破例命人打开宫门来到承乾宫,还带来太医。这份对皇贵妃的重视,令众人诧异不已。然而皇上安排完太医后便静坐不语,始终未让她们起身,众人心中愈发恐惧,困意全无。
康熙眉头拧成深结,眸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思绪。董佳佳本就久坐疲惫,自康熙驾临便一直维持行礼姿势,此刻双腿发麻,身形几欲不稳,摇晃间瞥见惠妃等人也面露疲态、摇摇欲坠。
董佳佳念及自己身为妃位之首,在场主位中份位最高,自觉有义务提醒康熙让众人起身,便清了清嗓子道:“皇上,皇贵妃头胎生产尚需些时辰,吉人自有天相,不必太过忧心。”
这声打破死寂的进言,骤然截断康熙的沉思。他抬眼扫过仍俯身行礼的众人,眉间不耐一闪而过,冷硬开口:“都起来吧。”
董佳氏等人连声称谢,缓缓起身落座。刚一坐稳,董佳氏便以眼神示意身旁众人。会意之下,惠妃等人连忙就皇贵妃的状况出言宽慰,言辞间满是关切。然而康熙始终不发一言,众人见状,心中愈发忐忑,殿内气氛再度陷入死寂。
未过多久,太医们掀开厚重门帘步入殿中,齐齐跪地行礼:“启禀皇上,皇贵妃娘娘虽已服用人参,但仍气力不济,至今未能见到皇嗣胎头。依臣等之见,现下恐需施用催产汤药。”
康熙面色阴沉如铁,终究还是颔首示意太医退下开方煎药。殿内众人听闻诊断,皆露出诧异之色,皇贵妃头胎生产,虽先前隐约听见产房内的哭喊透着几分虚弱,可按常理而言,断不至严重到需用催产药的地步。
尤其在座多是有过生育、陪产经验的妃嫔,对生产情形心中有数,加之接生嬷嬷始终未传出异常动静,太医的这番说辞,实在令人疑窦丛生。只是她们连日守夜,身心俱疲,虽觉蹊跷,却也道不明究竟哪里不对。
众人只得继续陷入漫长的等待。没过多久,太医便端着刚煎好的汤药,匆匆送入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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