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抽出意识在天地间搜寻,很快捕捉到那尚未消散的一抹微末能量,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以己肉身做引,布下禁制法阵。
法阵化作无形的网,将那即将消散的能量层层包裹,投于九州大地。
“帝俊!!”凤梧意识到帝俊做了什么,头皮发麻,震惊到失声。
帝俊支撑法阵的手迅速褪为白骨,俊美的面容刹那间凹陷干瘪,整个人被禁咒吸成了一具骷髅。
“凤凰,接下来只能交给你了,阻止烛龙,护好九州……”
失去了全身灵力,这位被称为九州诞生以来最强悍的阵法师,张开双臂,仰面自空中坠入尘间,宽大的白色衣袍兜住那身残破骨架,如一张下坠的纸鸢。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须臾,凤梧甚至没有精力再多看一眼,帝俊的牺牲仿佛无形的锁,层层捆缚住他曾经闲云野鹤的心,沉甸甸压得喘不过气。
“江南渡!你毁掉九州,是不想让她再回来了吗?!”
疲累绝望到极致,凤梧没有信心再成功阻止下一波烛龙之火,只能从牙缝中挤出这一句。
滚滚浓烟有了一瞬的凝滞,黑龙赤红的双眼睁开,盯住了凤梧。
“回来?她还会再回来?”
他声音嘶哑刺耳,如猛兽尖锐的指甲刮过皲裂地面,有濒临崩坏的危险之意。
凤梧闭了闭眼,颤声道:“如今帝俊已死,那些投票要处死她的异兽也被你族灭,该报的仇你已经报了……”
“我问你,她如何还会再回来?”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关心最关键的那句。
凤凰乃九州第一祥瑞之鸟,代表光明圣洁,不善谎言。其实凤梧也不知道帝俊到底是如何操作的,心中只隐隐有个猜测,说不定那只负责看守九鼎的小狗没有彻底死去。
他心中没底,无法承诺,但是这一刻,在烛龙的注视下,凤梧生平第一次许下违心的誓言。
“我也不知道她如何会回来,我只知道,她没有死,她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只是可能需要我们等很久,很久……
……
经过那一场浩劫,九州元气大伤,没有九鼎的监视,灵界的异兽和阵法师们无法第一时间洞察尘世情况,人间着实陷入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混乱。
战火,瘟疫,天灾,在这片土地上接连发生,然而渺小普通的人类,生命力似乎比预想中要更加坚韧,他们在那一场又一场的苦难中非但没有灭绝,反而变得越来越强大,甚至从零星的部族,逐渐发展出大一统的王朝。
江南渡为了更方便寻找,化身为普通人混入尘世。
他随意地变幻着容貌,改变着身份,曾做过王侯门客,也曾为一方商贾,甚至也伪装成阵法师,混迹于术士的队伍中,为当朝帝皇筹谋长生不老之法。
他积累下不计其数的钱财,网罗天下至宝,只为在找到她之后,将一切最好的都给她。他想让她重获新生后,坐拥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随心所欲,喜乐无忧。
可岁岁年年已过,春夏秋冬轮换,他所苦苦寻找的人又在哪里?
这一夜,上元佳节,长安城内灯火通明,入眼所见,入耳所闻,皆是一片盛世繁华的欢声笑语。
贵族的官僚小姐们穿着华服,通身珠光宝气,猜着灯谜,逛着灯会,与俊雅的高门公子们暗送秋波。平民百姓家的女儿们也都成群结队地吃着小食点心,趁着这难得没有宵禁的夜晚与心上人私会。
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幸福,唯有他目光阴沉地独自在酒楼顶层厢房内独饮。
没有了九鼎,九州凡界之人依然过得如此滋润,这更让当年的处罚看上去像一场天大的笑话。
这么多少女都能活得明媚娇艳,却只有他的女孩,背负着那样的罪名,死得那般凄惨。
这何等不公。
或许是喝了太多的酒,也或许是漫长的等待已经将他折磨得几乎发疯,不知不觉,他站起了身,丢了手中酒杯,阴郁地盯着那一张张笑脸,周身泛起浓浓的黑气。
她享受不到的,凭什么其他人可以享受……
“江南渡,你这是干什么?”
肩膀突然被人从身后重重按下,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来的人是谁。
凤梧看了眼散落满地的画像,捡起其中一张,只见上面所画正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童,衣着服饰俨然是本朝贵族小姐的样子。
画中女童拿着一根糖葫芦,葡萄一样的圆圆眼睛像极了当年那只小天狗。
凤梧又拿起另一张画,上面是一位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在荡秋千,身上的披帛和散落的发丝飞舞在半空,翩跹灵动。
相比于稚童,豆蔻年华的少女显然就是当年九鼎看守的模样,只是不知是否因为那笔触夹杂了画者太多私人情感,画中人要比真人更多了几分妩媚温柔,仿佛眉眼间也流动着缱绻之意。
像是这样的画像房间里铺了满地,身处不同年龄,身着不同朝代服饰,看纸张质地可知作画年份不同,其背后是千百年的思念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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