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自嘲道:“不怕你笑话,我也总是担心自己脸上有痣、牙齿是不是有些瑕疵、胸是不是不够大,我有没有足够的才情容貌去匹配他,他也总是拿这些来调侃我。”
“但这只是女为悦己者容的心甘情愿,而不是把自己先变成了他鞋底的泥。”
“是,变成了他鞋底的泥,就能跟着他一起向前走,他站的高度就是泥的高度。”
“但变成了泥,他头顶的蓝天、眼前的朝阳,人世间的一切美好,就通通地再也看不见。”
“离他再近,又有什么用?”
小刘举杯一口饮尽,仰颈的弧度似冰川崩解,暗红酒液在喉间打着旋儿下咽:
“至于你说的,无穷无尽的二十岁的人形替代品,我想都没有想过。”
“我爱他一天,就享受这一天,爱他一秒,就享受这一秒。”
“就算明天醒来被无情抛弃,大不了穿好衣服离开,又怎么了?”
“所以,我不接受、更不认可你的提议。”
她将红酒杯倒扣在亚麻桌布,缓缓站起身来,洇开的酒渍有些触目惊心:
“兵兵姐,这是我们第一次喝酒,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少女温婉的笑在布鲁克林码头的夜色里,显得更加明艳动人:“我没想过伤害过任何人,只是过我自己的生活,演我自己的戏,爱我爱的人,仅此而已。”
“再见。”
“等等!”
小刘起身要走,兵兵呼吸急促地拉住她。
似乎是预感到了自己未知的命运,即将走向更加深不见底的未知,大花旦今天第一次神情异常激动!
在刘伊妃始终如一的淡定下,她的情绪几近崩溃,连声音里也带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哭腔。
“你演你的戏!
爱你的人!
但你要独霸了他,再也不给人一丝丝希望!”
“刘伊妃!
你当然可以从容地说出这些话!
因为你的命好啊!”
“你15岁就可以演央视的剧,15岁就可以演他的电影,15岁就能跟着他一起去威尼斯走红毯!”
东河上夜雾渐起,在兵兵黑色蕾丝领口凝成冰珠,随急促呼吸滚落进阴影深处。
她疾步走到她面前,双手都死死地勒住刘伊妃的手臂,说不清是怨恨她,还是怨恨他。
“你知道我15岁在做什么吗?我已经准备收拾铺盖背井离乡去魔都学表演。”
“我在弄堂里啃馒头噎得要死,看着自己的角色被湾省的人以合拍片的名义抢走!”
“为了谢老师给我介绍的一个小配角,我在路灯下面背到凌晨三点的剧本,蟑螂从脚边爬过时,我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
“你不承认自己是主角,但是除了《金粉世家》几乎没有再演过配角吧?”
“我因为一个配角,差点被琼谣把丫鬟命三个字刻在了脸上!
解约官司没有开打,记者的嘲笑却要比判决书还滚烫!”
纽约下城的夜风呜咽,即便再是激动,大花旦也没有掉泪。
她怕花了自己的妆,她要永远活得像路宽画里那个二十岁的女孩一样清纯、妩媚。
她以为,那就是他最爱的颜色。
一念至此,大花旦像夜色里绽放的黑玫瑰,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兵兵唇角勾起的弧度像淬毒的匕首刃面,笑意未达眼底,便被睫毛投下的阴影吞噬。
似乎今天就是要把这积攒了十年的怨恨一股脑地倾泻,话音稍顿之后,她嘶哑的发泄和诘问并没有就此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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