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慢慢放下茶盏,轻轻一声“嗒”,便教屋中静下来,指尖慢慢绕着杯壁走了一圈,看向纪如吟,柔声:“纪姑娘果然貌美,饶是长安城也难见如此惊艳容色,我看着,实在自惭形秽。”说着招招手,又笑:“走近些,给我瞧瞧。”
这般气场,竟与当初安苏一般无二,慑得人心寒。
纪如吟总比我沉着太多,依言站起身,走到娃娃面前立定,娃娃抬手捉住纪如吟下颚,仔细瞧过一圈,笑得更深:“实在是美,听说长袖善舞,就,跳上一曲吧。”
这是要提纪如吟是伶人之事,娃娃她,是要折辱如吟?
我想起安苏所说,娃娃嫁去之前,要安苏同阿爹二人不再干涉我私事。眼下这又是哪一出戏,安苏她在骗我?纪如吟笑容一敛,我急着开口:“二姐,苏姐姐今日大丧,怎能有歌舞之事?”
娃娃笑一笑:“唔,我唐突了纪姑娘,害着我三妹子都急了。”
纪如吟笑颜又绽,后退几步,离娃娃远了点:“如今安娘娘尸骨未寒,如吟不敢舞,等日后安息携着如吟登门拜会夫人,定为夫人和薛少舞上一曲。”
纪如吟这一句话,字字句句尖如利刃。
我一惊,起身拉她坐下,心焦看了眼娃娃脸色,心抽得生疼。
一转念,又想起如此的确能让娃娃厌恶我,便抬了手,抚上纪如吟手背,五指稍曲,十指相扣。丫鬟正巧递上茶,我接过了,代纪如吟吹了吹热气,给她放在桌上。我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心内更觉得五味杂陈。屋中拢共三个人,都是和气一团的笑,气氛却实在压抑。
娃娃将茶饮尽了,起了身,说是要回薛府。我只想再多看看她,急着留她,她便摇摇头为我理了理衣领,那指尖触到我衣领上时,我猛地觉得,这屋中旁的皆散为浮烟,天地之间独她一人站在我身前,我只想抱抱她,问她这三年怎么清瘦这么许多,问问那薛府什么地方,是不是如同那坟墓似的皇宫一般,将她变得和安苏一样。
然也不过,涩声道:“二姐慢走,得闲再入府拜会二姐二姐夫。”
她垂下为我理衣领的手,再看了眼纪如吟:“待我照顾好安息。”
那一声安息实在太轻,我回味过来,她已离开。独纪如吟沉下脸色看着我,我动动唇,想说什么,眼角便砸下一滴泪来。
“安息,你倒聪明起来了。”
“什么?”
“我说你越发聪明起来,懂得轻轻巧巧一番话,伤两个人的心。”纪如吟冷着声慢慢又道:“你何时待我这样好过,如今这样做戏,你以为我作何感想?”
“我只是想断了我和娃娃……”
她眯了眼忽而笑出来:“论起城府深浅,我同安娃娃两人,哪一个比你浅?”
我愣了愣:“你的意思?”
“你还是未曾放下她安娃娃,口里说着与我的甜词蜜语,目光却要么直直钉在她安娃娃身上,要么便刻意躲开眼光,不敢看她,我可曾有入得你眼?我看着,真觉得,有趣。”
我从未觉得纪如吟这样冷,一时也无话。
“你这样明显,她娃娃能瞧不出什么?她那几句试探的话,我听着都觉得心酸,明摆着情意深沉,只她藏得好,面上冷淡罢了。之可笑你们二人伤情,我倒莫名做了局外一把剖心的刀,我对你的价值,也不过是如此而已么。”
“只是我未料到她最后竟肯对我说好好照顾你,我倒佩服起她来,寻常人哪有这般的度量。只是我同你说这些,不是要你继续挂牵她,安息……你曾答应我的,要忘了她,为什么你的话从来不作数。她既出嫁负了你,你也该放下她了。”
她出嫁,岂是负了我,是为我添了一笔我这辈子换不了的债,我还她的,是在她心口撕下一道口子,撒一把盐。
情之一字,千头万绪,纠缠不休,让人苦恼。
我垂首,将安苏昨日所说告之纪如吟,她听了只是低低的笑。
“你姊妹虐情深意,我横插一脚,如此说来,实在不该。”
我听得难受,又道:“是我对你不住,那一夜,我原本想忘了娃娃,成全你,也放了我自己,怎么知后来却……”
她便笑,似止不下来,直笑得气喘才对我开口:“你对不起我?不对不对,一个地位卑贱的小小伶人有何可值得道歉的,那一夜你只当我贱,巴巴儿凑上你的床便是了,那之后,你也只当我贱根骨不改,黏着你不肯放,不就好了。这样,你只是欠安娃娃情,何况你也一直喜欢她。至于我纪如吟,自始至终也只是个局外人,你不必在意,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说什么……对不住。”
她这样说话,我才觉心中绞痛,这一痛我才知自己对她并非无情,只是情字已定。我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有安娃娃一个人。
“如吟,这天下之大,总有人值得你去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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