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她这一席话,沈照山还是方才那表情,只是歪了歪头,斜倚在房柱上。
“不要。”
他斩钉截铁道。
崔韫枝瞪大了眼睛。
“你!你……”只是她话还没说完,便听这人不耐的声音传来,“你换不换,不换我给你换。”
换的,换的。
小殿下没骨气地钻进了被子里。
系带……系带儿为什么这么短……它真是这么弄的吗?这个半臂为什么套不上去,留给头的孔也太小了吧!还有这个裙子……哪儿是前面哪儿是后面……
被人伺候惯的柔贞殿下本就换不利索,现下窝在被窝里,更是人分不清东西南北,裙子分不清前后左右——一团乱麻。
看着人在榻上滚做一团儿扭来扭去,又静静地不动了,沈照山刚欲问话,便听得少女蔫儿蔫儿的声音自被下传来,带着羞涩的哭腔:“你、你能帮我穿一下吗……”
她真的要被自己笨死了。
果不其然,她这话一出,外头人便忍不住一声轻笑,但他没有上前,反而好整以暇地继续待在一旁,语气上扬:“求我。”
崔韫枝要被沈照山气死了。
她气性一上,心中嗔怒着喊一声“不给换就不给换”,又自己在被窝里动作起来。
一刻钟过去,崔韫枝累得香汗淋漓,也没斗明白这几件儿衣服。
沈照山无情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再不换好,日头可就落了。”
日、头、可、就、落、了。
这几个字对于此刻的崔韫枝来说无疑是只比鬼门关好了那么一点儿的事儿,于是她左思右想,攥紧手中的系带儿,弱弱吭声:“求求你,帮我、帮我换换衣服。”
那日在奉珠殿,这人也是这么戏耍自己,让她求他,在崔韫枝心中几乎成了什么奇怪的癖好。
沈照山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臀部,叹了一口气,大发慈悲地掀开了盖着崔韫枝的被子。
“起来。”
他道。
*
摸摸身上穿戴齐整的衣裳,崔韫枝觉得这人太坏了。
但这种感觉和前几日单纯的害怕不同,崔韫枝见了就发抖的惧意消了些,新浮起的愤懑和羞涩混着害怕,鱼线一样吊在她的头顶。
她偷偷打量在一旁打量街市的沈照山,被人抓包了又小兔子似的低下头。
沈照山没理她,继续看着四周。
不敢再看他,崔韫枝也将心思放在了四周的街景上。
从前上元节时,她曾跟着刘家女儿一同溜出宫去,带着面具手拉手奔跑在朱雀街人声鼎沸的热闹中,所以她以为人间的街市,都该是那个样子。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歌舞百戏、鳞鳞相切。1
怎么都不该是眼前这萧条的样子。
崔韫枝逛过的街市不多,可总觉得这两个字读起来,嘴角要弯弯的,听着就很愉悦。
可她现在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不大宽敞的街道石板早已经碎作陈尸,杂草自露出的黄土地上杂乱地冒尖,有的青有的黄,总之不很好看。
两侧高低不一的房屋门牌大多脱落,有的大门被刀斧劈成三瓣,有的只剩半截焦黑梁柱,随后风掠过碎瓦堆,呼啦呼啦,卷起几片染血的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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