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月是天上月,他是她的心上人,平凡的三个字,从别人口中说出,与从她本人口中说出,区别无异于看客心与剧中人。
直到回宫之后,江瞩珩的脑中还在不断地回荡她说的这句话。
过去因为他的习惯与葛昌所言,他一度认为自己对于阮沨泞还是那般毫无杂质的兄妹之情,可若真的如此,为什么那日扶鄢要他种下同心子蛊之时,他也会觉得可行?他是否也曾想过,与她一世长安的这个人,也可以是他自己?
面前的公务文书与各种奏折置若罔闻,他自诩不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一直觉得小酌怡情,大饮伤身,但是这一夜却怎么也无法停止提起酒壶裏的酒倒出,又将酒盏放到唇边饮用的行为,似乎脑中能够思虑的部分都尽数瘫痪,只剩下机械的驱动力让他不停地持续。
残月凝辉透窗棂,星临万户,秋气清淡,霁夜多凉风,一翦一翦折枝落花,金炉香尽影画屏,烛花相和,落子罢棋,雨露初雕零,丝丝泛泛牵肠挂肚。
年轻的君王醉卧平案,分明读破万丬书籍,此番也以卷轴为枕,枕上思尘烟,尘烟绶熏,泠泠清香萦遍旧人梦,韵锦衣裙拂动宗彜云绣,一足一踏撩拨绯红流苏,步摇轻晃,花钿飞舞,一声嘤咛若银铃:“皇上可是醉了?来,臣妾扶您去踏上歇着。”
音容尤在耳,一双美目凝睇盼兮,一截玉臂珠串翠绿,指尖却在一寸之余硬生生停住,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玉臂之上覆了只骨节分明的手,滚烫炽热得不像话,语气却平稳冰凉:“你是不是认为,给朕下药,虽然有风险,但是成功的几率很大,成功后带来的收益也很高,高到你愿意拼上性命赌一把?失败也在所不辞?”
“皇上饶命!”美人被那一双霎然睁开的眼睛吓得魂飞魄散,两腿一软直接跪下,“臣妾一时鬼迷心窍,吃了熊心豹子但,臣妾再也不敢了,还请皇上饶臣妾一命!”
“不敢了?”江瞩珩平静地重覆这二字。
美人泪流满面,悔不当初:“是、是,臣妾当真不敢了,给臣妾一百个胆子都不敢了。”
“你是不敢了······”他漫不经心道,“可是叫你行此事的那个幕后主谋,可未必会善罢甘休啊?”
美人浑身一颤,随后若无其事道:“皇上、皇上说笑了,臣妾不过是自己思君不得才如此这般,哪裏会有幕后主谋啊······”
“哦?是么。”在她连连点头之中,江瞩珩也笑着点了点头,只是眼中的凉意沁骨,若有若无,却叫人动弹不得,“你不说,朕也知道。”
他的声音轻若鸿毛,不去听话裏的详细内容,还以为是对恋人呢喃的耳语。
可他说:“是章演派你来的,对么?”
美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下去,被人带出去的时候还在哆嗦着:“不是,不是他,不是太师,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愿,对啊,是我自愿的······”
“皇上。”葛昌提着拂尘站在旁边道,“何御医今日休沐,奴才将林御医带来了。”
比之何源相对而言更年轻的男子作揖:“参见皇上。”
“免礼。”江瞩珩的后背已经被汗湿了,额角全是冷汗,眼下几分醉红,如同抹了淡淡的红脂,人还能保持住理性,声调看似如常,仔细听却有些不稳,“朕方才已经自行封住了几个关键穴位,但这药似乎非比寻常,不是靠封锁穴位能解决的,你过来帮朕看看,怎么才能彻底解掉这药性。”
手搭着脉搏,林立面色有些凝重:“皇上恕罪,这药走势诡迷,微臣学艺不精,确实不曾见过,但是想来这一类药物,压制的方法应当都大差不差,皇上若不愿以常规方法治疗,那便只能施针放血,但是药性或许没有办法如常规一般除得干凈。”
“无妨。”江瞩珩撑着额头淡声道,“顺便帮朕将酒也一并解了吧,喝得有些多了,头疼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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