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边看过去,花自芳呆呆跪在那白色蒲团上,披麻戴孝周身雪白,偏脸色也煞白的紧,只眼睛红着满是血丝,令人看之心酸,水溶皱着眉道:“他跪了多久了?”
冷子兴道:“今日已是大娘过去的第三日了,从我昨日来了他就一直跪着。”
水溶有些不忍道:“如此熬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却也知无法劝他,只好叹了口气作罢。
天色渐黑,宾客散去,家中还有女眷,水溶并冷子兴也不好留下,只得拍着花自芳肩膀劝了几句就各自回去了。
此时还在正月里,天寒地冻,花自芳连着跪了两三日,身子麻了不说,额上也早已滚烫一片,耳目都恍惚着,只觉得不停的有人同自己说话,有劝自己节哀的,有劝自己保重身子的,还有劝自己想着点小安的。同梦游似的,花自芳忽觉,莫非母亲的死不过是在做梦?
心中方有些欢喜时,抬头又瞧见近在咫尺的灵牌,黑漆漆的木头上白字写着的“花门张氏先妣”,这也是做梦的罢?
身边忽有一人挨着自己坐下,扭头看去却看不真切,那人道:“我刚知道此事,你…莫要太伤心了。”
花自芳茫然想道,他们都劝我莫伤心,妈妈竟真的死了么。
那人伸出手揽住花自芳肩膀,用力抱了抱道:“你别这样,我看着心疼。”
花自芳只觉此人身上甚是温暖,也往他怀里靠了靠,那人似是一僵,手臂却越发用力将他抱的死紧。
只听他说:“我母亲死时,我才十岁,那时我也同你一般连着哭了几日,总觉得自己是做梦,等醒了她就回来了,可我这梦都做了十几年,她也还没回来。小花,你就当以后自己也是做梦,等这辈子完了的时候,总能醒过来,总能再见着她的。”
花自芳不说话,却已热泪满面,沿着脸颊流下来,把那人的衣服都打湿了一片。
那人又说:“小花,你不是有儿子了吗?你以后还能对儿子好些,你妈妈天上看着也安心。”
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花自芳一边哭一边听着,渐渐却听的也不真切了。
袭人在里间哭了许久,那些姑婶劝着她:“你哭了这半时,也想想你哥哥,他从你妈妈不在了就一直在外头灵堂里跪着,谁劝也不听,想着你回来还能劝他一劝,你倒好,自顾自的哭的不成样子。”
袭人听哥哥还在外面跪着,擦了泪道:“哥哥替我尽孝这么多年,我从未在妈妈身边照顾过她一日,纵是守灵,也该是我去跪着。”说着便往外头走,后头几个姐妹想跟着,却又思及外头或许还有男客,犹疑着站住了。
袭人走到灵堂门口便是一呆。
里面一位穿了黑色袍子的年轻男子正跪坐在灵位边上,花自芳仍跪着,却斜倚在他肩上,闭着眼似是睡着了,那男子正抬了手去擦他脸上泪水,动作轻柔似是擦着什么易碎珍宝,眼神温柔的能化出水来。
袭人倒抽了一口气,那人回头看过来,眼神一下锐利起来,袭人被他看着竟打了一个寒颤,轻声道:“我哥哥他…”
男子蹙了蹙眉道:“你是他妹妹?”
袭人心下惊疑,面上却恭谨道:“是。”
花自芳似是被吵到,不安的动了动身子,那男子忙拍着他肩膀,似是哄小孩一般,等着他再次睡实了才扭头对袭人道:“你今日见过我的事,对谁也不能提起。哪怕回了荣国府对着贾宝玉,也不能说。”
他语气淡淡,但却自有一股浑然天生的霸气威慑,袭人不自觉的点点头。
翌日清晨,花自芳在自己房中醒来,赵氏抱着小安在一旁坐着,他起来道:“我竟回来睡了?灵堂那里谁守着?”
赵氏道:“我昨晚上带着小安回来哄他睡了,后半夜妹妹叫我起来去灵堂里把你扶回来的,你太过困倦,竟睡在灵堂里了。现在族里几位叔伯在照顾着。”
花自芳坐着呆了一会,不知自己究竟是梦到了什么,竟觉得胸中无比安心。
第41章 第四十一回 归途不意遭逢旧识 被虏孙府屈受辱打
众人忙忙乱乱帮着把张氏下了葬,袭人在家里也留了好几日,此时却是不得不回去了。走时拿出一封银子道:“这是我出来时府里太太给的,我瞧着家里竟是不缺,可放在我这里也没甚用处,哥哥先收着罢。”
花自芳掂量了下,那包银子竟约有四五十两,惊讶道:“怎的赏了这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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