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妇半睁开一只眼朝那台上瞟了一下,悠悠地说道:“原来说的是春杏啊,三钱银子搁这儿就是了!”
老妇伸手在旁边的桌案上敲了敲,说道,面前这人想来多半是春杏的老相好了,也罢反正这春杏嗓子破了,在三少爷那儿失了宠别家公子也没瞧上她,丢给这老相好赚些许银两成这两人一桩美事也不错。
小愣子的手攥成拳头紧了紧,她伸手在怀中掏出了三钱银子,放在桌案上,那老妇收了银子在名簿上春杏那一栏里划了一笔,随后扯了个木牌子丢给小愣子说道:“老规矩,戏散场了就可以把人领走了,不过明儿记得把人给带回来就是,否则让三少爷出手找人那可就得另当别论了!”
小愣子接过那个木牌子,紧紧地攥在手里,她咬了咬牙也没再多言,转身走了。
那老妇抬了抬眼轻哧一声手在那白花花的银子上摩挲了几下便又靠着墙继续小憩起来。
那台上的丝弦声声传来,只是小愣子哪里还有心情听戏,她将那木牌子揣进自己怀里,转身出了那戏园。
云衣伶跟在小愣子身边,看着她将那木牌紧紧地攥在手中,心底也颇有些不是滋味,戏子命贱伶倌位低,她看得也不少了,只是每每见着这样的景儿,也总还是会触了那分情,她离世早,未得经这红尘扰,但百年间却也是阅尽世间百态,心生炎凉。
她沉默着跟在小愣子身后,甫一出戏园子便看见小愣子在园子对面的墙角下蹲下,双手抱膝,头低低地垂着,两肩微颤,她飘过去才惊觉那呆愣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竟是落了泪,那泪水止不住似的从小愣子眼里涌出来,在她那方俊俏的容颜上留下道道痕迹。
泪珠滴落,呜咽声声,云衣伶飘在小愣子身后看着她一下一下因抽泣而耸起的肩膀,心突地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攥紧了似的疼了起来。
“戏要散场了,你不是要进去看看她?”云衣伶站在小愣子身后开口说道。
小愣子没有回云衣伶的话,她一边拿袖子揩这自己的眼泪,一边断断续续颤颤抖抖地说道:“我和二妮子从小一起在戏班子里长大……我们睡一个炕,一张床,整个戏班子里就只有她是真心疼我,她教我练功,找了机会给我唱戏,她唱成了角儿也没有嫌弃过我,每次受了伤都还帮我涂药,给我做肚兜……她待我就像亲姐姐一样,是我在戏班子里唯一的亲人,我以为她来了这霍家园子里那霍家的三少爷会好好待她,但是没想到竟会是今日这般田地……早知如此当初断然不会同意让她离开戏园子……都怪我,都怪我……”
“这世间良缘怎会那般轻易觅得,这终是遇人不淑,除了怨这命谁也怪不得,你又何必自责。不过你若是还不止了这泪水,只怕待会儿见到那女子反倒惹得她心疼。”云衣伶幽幽说道,她不愿见小愣子落泪。
“呵呵,又是命!”小愣子苦笑了两声伸手将脸上的泪抹干净,深深吸了两口气这才止住了抽泣,她走到那戏园子后的井边打了水给自己洗了把脸,然后从怀中摸出那块木牌子来。
“这木牌子上乱七八糟写了些什么呀?”她拿着那木牌子翻前翻后看了看嘀咕道。
“给我看看?”云衣伶飘到她身边说道。
小愣子将木牌子递了过去,云衣伶却没有伸手接,小愣子这才想起来云衣伶是鬼,接不住这木牌子,暗暗吐了吐舌将木牌子递到了云衣伶眼前。
“东院三,杏花阁”云衣伶将那牌子上的字轻声念了出来,想了想便道:“这多半是你那朋友的住处,你且先往东院去寻就是了!”
小愣子“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迈了步子朝东院去。
此时已然近了中午时分,前院的戏也将将散了场子,小愣子小跑进后院,拿着那牌子四下里看了看,很快便对上了那牌子上的杏花阁所在。
她走到那杏花阁门前,深深吸了口气方才伸手敲了敲门。
那杏花阁的门很快就被人从里面打开,开门的人没有看小愣子反倒是先低眉顺眼福身行了个礼,用虚弱冰冷的声音对小愣子说道:“奴家春杏给爷问安。”
小愣子听她这话,脚步在门外瞬间一沉,像是有千斤缚足一般,竟是一步也抬不起来。
“二妮子”她轻轻唤了一声。
那开门的人听见这一声轻语,身子似是被雷击中一般,颤了一颤,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形,还有这张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熟悉的面容,没想到今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会是小愣子。
“小愣子……”二妮子颤着声儿叫道,她看着面前的人就宛若是入了一场梦一般。
“二妮子!”小愣子见她这般模样心中忍不住又是一番酸楚,方才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此刻又流了下来。
“小愣子怎么是你!”二妮子也落了泪,那呆滞的目光在见到小愣子之后也终于是有了些许神采,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了些许丝儿生气。
“二妮子,你受苦了!”小愣子跨入房中将二妮子紧紧抱住,二妮子瘦了,瘦了许多,小愣子抱着她甚至连二妮子那骨架都能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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