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阎罗转过身,对屠夫说,那你也得进去看看,这里就你一个卫生员,你一定要想办法,必须让我的孩子顺利地生下来。
屠夫红着脸,在地窝子门口犹豫着。
快进去呀!官兵们一见,着急地齐声对他吼叫起来。
他没有办法,很难为情地搓着手,红着脸,低着头,像个罪犯似的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满头大汗地跑出来说,那两个女遣犯说了,说嫂子失血很多,可能是难产,得赶快送医院。
可是师部才有医院啊,这里到师部二百多公里路,我怎么能快起来!王阎罗绝望地说。
你多派一些人,我们抬着嫂子轮流往师医院跑,这样稳当。鬼脸说。
也只能这么办了,快给师部发电报,让他们也派车来接。矮种马对通讯员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遣犯跑过来,向王阎罗报告说,长官,薛小琼也要生了!喊叫得好凶,像是谁在剜她的心一样。
在哪里?王阎罗隐藏住心里的着急,问道。
就在她的地窝子里。
教导员一听,马上跳了起来。这个土匪婆子,这是在和我们革命后代抢时间啊!你回去告诉这条『骚』母狗,她要是胆敢抢在我们营长老婆前面把她的小杂种生出来,我就真把她毙了!
那个女人不敢怠慢,小跑着跑去了。
教导员对着那个女人跑开的方向,狠狠地说,我就认为早该把她给毙了!
柳岚被抬到担架上后,全营最精壮的五十多条汉子已列好了队。
王阎罗的心一下被撕扯成了两半。他不知道是该留下来,还是该跟着他们把柳岚往师医院送。但他最后只能跟着他们跑。
19
两人抬着产『妇』在前面飞奔,其余的人紧紧跟着,随时准备在前面的人跑不快时,接替上去。苍白的太阳在头上一闪一闪地晃动,脚下是无边的灰黄『色』的大漠,踏起的尘沙刚扬起来,就被风吹散开去。这是一支奇特的队伍,是生命的新生与死亡的一次赛跑。大家用的是在战场上冲锋的速度。跑了两个多小时,沙尘暴就起来了,它把这支队伍紧紧地裹在里面。王阎罗用旧军装把柳岚的脸蒙住。他看见她紧紧地咬着牙关,脸上都是汗水。战士们钻着头往前跑,速度并没有放慢。虽然天气很冷,但每一个汉子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而王阎罗,还是一个被分成了两半的人,一半要跟着他们往前跑,一半却想跑回去。他担心薛小琼,更担心那个孩子赶在这个孩子前生出来,教导员会气得发疯,说不定真会毙了她。
当时的情况那么紧迫,他也没法和矮种马说什么。他感到很不放心,就跟鬼脸说,你赶紧跑回去,就说是我说的,那个薛小琼生孩子的事情,要教导员不要鲁莽行事,免得犯错,怎么处理那个女人,让他上报组织,由组织来决定。
鬼脸有些不愿意,说,我是来送嫂子的,管那个女遣犯做甚?
王阎罗说,这是命令。
鬼脸一听,只好调头,赶紧往回跑。
队伍从沙漠中抄近路,直奔南疆公路,七十多公里路大家用四个半小时就跑完了。
到了三棵红柳后,大家马不停蹄,继续向师部跑去。两个人抬着一个女人,跑得像风一样快,后面一大队人又像风一样跟着,引得沿路的老乡好奇地跑来看热闹。当他们得知是为了救一个产『妇』,为了让产『妇』生下孩子才这样做时,他们拿来了馕、瓜果给大家吃,端来了水让大家喝,有些小伙子还主动接上去,抬着飞跑一程。最后,跟随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增加到了男女老少好几百人,就像一场古时候的马拉松赛跑。
过了策大雅,终于看见了师医院的军车。当时,师医院接到电报后,立即派了最好的军医和最好的设备沿着公路前去接应。当医生看到大家时,吃了一惊,他们不敢相信大家会跑得这么快,说他们跟汽车跑的速度差不多了。
手术室就设在“道奇”牌汽车上,人们围着汽车,静静地等待柳岚能脱离危险,期待着王阎罗的孩子能顺利降生。她当时已昏『迷』不醒,不省人事。
医生检查后,对王阎罗说,幸好送得快,还可以保住大人的命。
那,孩子呢?王阎罗都要哭出来了。
医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他已经丢了。
王阎罗哽咽着说,那就赶紧救大人。
手术结束后,人们纷纷围过来,问那医生,孩子呢,孩子呢?医生只得说,孩子没有保住,但由于赶了时间,大人已经脱离了危险。
大家一听,心里非常难过,那一声孩子的啼哭终于没有响起。他们纷纷低垂了头颅。有的颓然蹲了下去,把头伏在膝盖上,伤心地抽泣起来。
医生把柳岚放到车上,说要拉到师医院继续疗养,问王阎罗去不去,他牵挂着薛小琼,就说,把她交给你们我放心得很,荒原上还有上千号人,我得赶回去。
再往回走时,每个人的脚步都沉重得抬不起来,迈不出去。但王阎罗要大家跑步赶回。没有一个人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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