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里斯再次瞟了他的高级套装一眼,表示深信不疑:“这里太冷了,王耀同志,我代表布琼尼军事通讯学院来接您,喏,请把行李给我吧,车就在火车站外面,您知道,我没法把它开进来。”
这位同志可能还并不精通俄式笑话,他并没有笑,只是态度礼貌的将行李递了过去。
积雪让列宁格勒的公路湿滑难行,托里斯降低了汽车的档位:“啊,王耀同志,我们九月就开学了,所以现在宿舍已经全部安排好了。您住的地方虽然离我们有些距离,但是并不远。而且还有一位同学和您同住,他只比您早来了半个月。”
王耀点点头:“来之前,维克多。瓦西里耶夫。别里亚耶夫教授和我通过电话了,感谢学校给我做了特别的安排。在中国云南前往莫斯科的路上几乎都是战区,这些行程耽搁了不少时间,真是给学校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你们是我们的贵宾么。”
列宁格勒高大的古典建筑群逐渐被抛到了脑后。托里斯似乎并不热心于介绍那些沙俄式的建筑,他指了指眼前:“您看,咱们学校就在那里,这一片都是学校。您的宿舍在河边,您一定要记住河的名字,您看到了,列宁格勒全是河。列宁格勒大学就在瓦西里耶夫斯基岛的第二街,隔得并不远,有空可以去逛一逛。”
漫天的风雪将远方的建筑模糊成了一片,王耀并不能分辨出那所谓“离得不远的列宁格勒大学”的轮廓,于是他放弃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这栋独栋的三层建筑上来。
托里斯关上了车门,扛起了行李:“啊,对了,他叫伊万。伊万诺维奇。布拉金斯基。”
托里斯将钥匙递到了王耀手里,正准备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给布拉金斯基同志做个完美地介绍,布拉金斯基同志却在这个档口自己出现在了宿舍的大门口。
“伊万!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为何还在宿舍!”
对方没有理会托里斯的惊呼,只是淡淡的瞥了托里斯手上的行李一眼:“楼上的门我没有关,靠外的床是空着的。”
“你要去哪儿?”托里斯扛着行李,并不方便转身。
“图书馆。”似乎是走了很远,对方才敷衍的回应道。
“罗利纳提斯同志?”
“您叫我托里斯吧,”托里斯也想化解这份难堪:“不过您还是叫他布拉金斯基比较好,哈哈。”
这次的笑话中国人似乎听懂了,他也笑了笑,但显然对布拉金斯基的话题不是太感兴趣,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我对学校不熟悉,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别里亚耶夫教授。”
啊,对了,这个人还算是自己半个老师呢,托里斯把行李拖上了台阶:“别里亚耶夫教授是我们的机械课老师,他下午应该没课,一会儿我可以带您去他的办公室。”
王耀将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几圈,不算很旧的宿舍门被打开了,房间内并没有他想象的暖和,至少没有暖和到他准备脱下外套。
房间在三楼,旋转的楼梯让人想起了法国建筑,但四周的摆设并不精致,总的来说标准得没法比标准大学宿舍更标准了。房间比较大,靠暖气的床已经“被占领”,王耀脱掉手套,扔在布拉金斯基交代的“靠外”的那张床上。两张床并排放着,中间的巷道里放着一个小小的斗柜,斗柜上有一瓶酒,这种酒在德国不常见,应该是传闻中的伏特加,酒瓶虽然是满的,但显然被拧开过了。
床尾正对着窗户,窗前是一张两人用的写字台,一半空荡荡,另一半整齐的放着些书。房间内干燥却阴冷,整洁得像没有住人。
“您看,这是卫生间,每个房间有一个,浴室不大,但是够用了,这根水管千万别碰,这是热水管,里面只有热水。”托里斯打开厕所门又关上。
“谢谢。”
不得不说,这位是王耀踏上这片土地以来遇到的最热情的苏联同志了,当然,上了酒桌之后的除外。这位友善和蔼的苏联同志事无巨细的带着王耀把基础设施看了个遍,这才放心的带着王耀下楼去见他一心想见的教授。
别里亚耶夫教授的办公室比那栋宿舍暖和得多,但教授本人的热情就不好说了。
“您好,小伙子,”别里亚耶夫转过头:“托里斯,你呆在这里干嘛?还是上课时间呢,别磨蹭了。”
托里斯不敢嘟囔,灰溜溜的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这帮蠢货,”别里亚耶夫拖出张椅子给王耀:“您在电话里太客气啦,您是我的助教,理应享受教师的待遇。要知道,沙俄时期早就过去啦,现在并不是每个教授都有助教的,您说我是不是要感谢社会主义制度呢?毕竟我有幸见到了您。”
“教授,只要不涉及到举杯庆祝就行。”王耀脱下大衣坐了下来。
“哦,”别里亚耶夫眯了眯眼睛:“也许真得喝一杯,我竟然迎来了一个有趣的小伙子,您要来一杯么?有趣的小伙子,您要知道,现在要找一个风趣的人得多么的难啊。”
“如果是茶的话,我非常荣幸。”
“苏联也是有茶水的。”别里亚耶夫从他的小柜子里拿出茶叶,冲了一杯递给王耀:“我看了您的简历,您毕业于德国的斯图加特技术学院,哦,不,您还没有毕业呢,我可不记得这个学院是三年制的。”
“因为1937年不是一个普通的年份,我从报纸上得知,日本已经打响了侵华战争,我因此选择回国。”
“为了祖国?”别里亚耶夫皱了皱眉头:“多好的理由啊,让你放弃了斯图加特最有价值的一年。而且你学的是机械专业,为何现在要转修通讯工程,要知道这两者完全不相干。”
“因为我们想在西南联大开设这门课程,我暂时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在斯图加特的成绩非常好,我想你的教授一定在为你的选择而哭泣。”
“是的,我在中国都能听到他的哭声,现在到了苏联,好像他的哭声都更大了。”
别里亚耶夫哈哈大笑起来:“啊!天哪!我现在一点都不后悔给你喝了我珍贵的茶叶!要再来一杯么小伙子?哈哈哈,你叫什么名字。”
“王耀。”
“王耀同志,”别里亚耶夫言归正传:“这是这门课的教材,我们并没有用德国人的,废话,因为这里是苏联。所以我认为你得费心看一看。不过别太担心,我们教的是一帮蠢货,刚才你见到的那一位就是其中之一。他们算不上机械专业的学生,他们是一帮等待晋升的军官,学制只有两年,过了这两年他们就是连长或者政治指导员了,也就是说过了这两年他们就得把你教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要知道这事情我经历得多了,这帮蠢货。我们可以在专业问题上多做探讨,您别我和谈政治就行,因为一谈这个我就忍不住要笑,唉,我为何要笑?我自己都是共产党员呢。他们都说你们是我们的贵宾,谁知道呢,不过在我眼里您算得上是贵宾。所以我会空出很多时间让你去上你的专业课,要知道我们布琼尼的通讯工程非常的棒,废话,要不然我们就不叫通讯学院了,这里又不是莫斯科大学,又不是列宁格勒大学,活该就来学学通讯工程啊,王耀同志,你算是来对了。”
王耀点点头:“谨记您的教诲,教授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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