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太热了!
军姿定了不到二十分钟,何许人的身上已是汗流浃背,连眼镜也从汗湿的鼻梁滑到了鼻头。
全套作训服密不透风地阻绝着身体热气的散发,硬底胶鞋更是像烫红的铁板一般紧压着脚底,所有人都祈求着站军姿快点结束。
何许人的眼镜还是滑了下来,但他还是不敢打报告去捡,他害怕老师,害怕一切这种对自己的成绩好坏有生杀夺予大权的执行者,教官也不例外。
缺少了镜片做防护罩的何许人变得格外畏光,明明太阳光线没什么变化,可他还是被刺痛得双目泪流,就好像盈满眼眶的泪水又形成了第二层防护。
“你叫什么名字?”教官不知何时又到了自己的面前,何许人只能拼命地眨着眼来刷去泪水。
“报告教官,我叫何许人。”何许人的声音还是带着明显的怯懦,就像当初畏惧老师一样不敢直视教官的眼睛。
“怎么回事?不舒服?”教官伸手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大意是想知道何许人为什么流眼泪。
“没事。”何许人担心被教官觉得矫情,当即矢口否认。
“好!”教官突然轻呵一声。
何许人不明白他这句“好”的意思,眼泪被刺得越发得多了。
“大家都学习一下何许人同学,他的军姿站得特别标准!”教官这么说着,却没有人敢转头观摩。
像这样被点名表扬的记忆对何许人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了,而教官的这种表扬所带给他的感觉是与以往被父母在亲戚朋友面前炫耀的感觉截然不同的。
何许人想笑,可眼泪水却越涌越多,生生把勾起的嘴角也浸软,整张脸硬是被泡出了坚韧不拔的大义凛然感。
教官站在何许人面前看了一会儿,背过身在他面前也站起了军姿。
入眼的光线立刻被挡去了大半,何许人的眼睛也不再那么敏感,蔓延在脸上的泪痕也迅速被蒸干。
除了教官,没有人知道何许人流了眼泪。
传达哨吹响,全体成员就地休息。
何许人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走到喝水的教官身边小声地表示感谢:“教官,谢谢你。”
“不用谢我,你这眼睛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要及时打报告,不要硬撑着,知道吗?为了这种事没必要强迫自己。”教官拧紧瓶盖,态度明显比早上跑操时要和善。
“我也不知道。”何许人揉了揉还是有些发涩的眼睛,又补了一句,“谢谢教官。”
休息时间有二十分钟,每个班级索性都各自围成一个圈,圈里的空地留出来给同学表演。
初识不过两天,每个人都不太熟悉,只能和各自的室友小范围地聊天。
何许人不太想和人交流,只好背对着太阳,抱腿埋头休息。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隔壁艺设一班的徐然,我觉得和新闻班的同学特别有缘,所以我准备来献个丑,唱首歌。”徐然这么说着,眼神却牢牢锁在不愿抬头的何许人身上,“不知道同学们介意不介意。”
沉闷的气氛中突然注入一股活跃的朝气,尤其是徐然这种长得好看的朝气,同学们纷纷鼓掌表示支持。
何许人早就听到了徐然的声音,只是对于自己一再地在他面前失态感到心情复杂,所以一直都没有抬头。
徐然找教官临时借用了手机播放伴奏,还把军训条例卷作话筒模样,看上去一本正经,惹得同学们不住地发笑。
“天有点热,我就唱一首苦情点的歌给大家心里降降温。”
熟悉的前奏响起,何许人不自觉地揪紧了裤子。
“走不完的长巷,原来也就那么长;跑不完的操场,原来小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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